王阿青

凹3:Wangaqing

【澜巍】晚青(十二)

赛车手误入大山被扣下来当老公的故事。。。

摩托车手赵云澜x乡村教师沈巍

【十二、终有一归】

   赵云澜又在做梦。这梦很长,像是电影。他在看。他在看沈巍在湖边读书。天空澄澈如洗,晚青湾逐渐舒展开她的筋络。他在看一个老人。千沟万壑烙印在他脸上,红脸膛,分不明性别,也不需要分清。他在看横穿河流的马群,在看他们留下大地的伤痕,视野逐渐高远,他找不到晚青湾,眼下早已是大江大河,还有一条长路。

  

  长路漫漫。那是他和沈巍的路。

  

  他想脚踏实地在上面走,无奈自己好像飞得太高,飘忽不定……他在想他不能离开。

  

  不能离开……他听见有人在他身边呼喊,为什么这么吵呢?他又突然从高处落下,身体咚地一声被摔成两半,很疼。原来土地是这么坚硬,赵云澜想。有声音强行钻进他的世界——

  

  “二百伏充电完毕!准备!”

  

  这么疼。小巍,要不然还是算了吧,我在天上待会,就一会儿……

  

  “你必须坚持住。”突然有个女声,命令般的在他耳边:“坚持住,你爱人怀孕了,知道吗?你要当爸爸了,你要当爸爸了……”

  

  赵云澜,还在昏迷中的三十多岁的大男人,突然在梦里就直接流下了眼泪。

  


  从收到赵云澜出事的那封信开始,收拾行李,走山路,坐火车,去医院,直到抢救……沈巍已经连续三天没休息过,把自己当成一个机器,只要还能呼吸,还有意识,就必须守在赵云澜身边。

  

  沈巍咬着嘴唇,跟着医生在后面走。就算是下身流的血都淌到地面,他还逼自己站直,生怕身体一弯就泻了力。他被带到病房,打开双腿,支撑在架子上,把私处给女医生看。他很果决地,就算再难堪也不犹豫。

  

  医生告诉他,他怀孕了。沈巍只是点点头,她们给他止血,又怕他担心害怕,劝他说没关系。

  

  医生又查出来他的肺炎,要给他输液。沈巍还是点头。

  

  沈巍说:“我知道了。我没事。”

  

  他又问:“赵云澜他怎么样?”

  

  医生把他扶到床边。沈巍连坐下都不肯:“赵云澜他……”

  

  “他暂时脱离生命危险。”护士轻轻按下他的手臂:“你也帮不上什么忙。现在你最重要的任务是休息。”

  

  “休息?”沈巍很久没有听过这两个字:“不……我不用,我不累……”

  

  护士厉声说:“再不休息,孩子就真保不住了。”

  

  沈巍听到“孩子”,突然觉得有了依靠。他躺下来,护士给他盖好被子。

  

  “可是……”他想说,我睡不着。

  

  病房响起敲门声,沈巍抬起脖子去看,门口站着赵云澜的教练。他对护士说了些话,又交给护士什么东西,也没进来探视,就走了。

  

  沈巍的眼睛紧紧跟着护士:“他……说什么了?是不是云澜……”

  

  护士叹气:“你别这么紧张。”然后她把被子的一边掀开,沈巍的手心露出来。她把一个小物件放进沈巍手中,再推他的五指,让他握紧。

  

  沈巍握到一只铅笔。

  

  犹如握住了故乡。

  

  铅笔跋山涉水,在两人之间的怀里升温。沈巍在山路里的信念,赵云澜在摩托车赛道上的挂念,丝丝缕缕系上笔杆,它不落地,接力棒似的,又像轮回似的,居然有传承的意思,传承的是什么?两人还都是懵懵懂懂。但,长路漫漫,终有一归。

  

  “睡吧。”护士说,“安心睡吧。”

 

  沈巍握着铅笔,闭上眼睛。眼皮合拢的时候,框住一片湿热。

  


  等沈巍再睁开眼睛,体力恢复,几乎才感觉到身体感官的存在——才有机会细细去感觉他肚子里的,微小的生命。这生命在胚胎时期,有多渺小,就有多伟大。沈巍日日教书,和孩子们打交道,却突然之间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的孩子……他既慌张又憧憬的,还夹杂着对孩童父亲的担心。

  

  沈巍捂住腹部起身,他不能躺太久。既然孩子没事,他该去工作,不然赵云澜住院的开销他承担不起,何况还欠了教练一万块……他刚刚勉强站起,看见门开了。

  

  教练走进来,问他身体怎么样。沈巍觉得教练是个很好的人,并不排斥他。

  

  教练又说:“其实有个办法……”

  

  “什么办法?”

  

  “奖杯。赵云澜把房子卖了还违约金之后,奖杯当时他没舍得卖,现在都放在车队仓库里。他都说要退役了,奖杯有啥用?卖一个能换不少钱呢。”

  

  沈巍就去仓库里看赵云澜的奖杯。奖杯失宠,没在玻璃柜里,而是成排随意地摆在地面,和摩托车零件一起落灰。沈巍被灰尘呛得咳嗽,蹲下来,一支大金杯就在自己手边。他抹开灰尘,看到赵云澜的名字。

  

  深深刻在上面。沈巍又看另外一个。每个奖杯都是他爱人的名字,刻上他的心血和岁月。可是沈巍从未见过赵云澜在赛场上飞驰的风光模样,他只能凭空想象赵云澜在彩带、香槟、掌声中心托起荣誉的笑脸,那很美好,却又虚幻。

  

  我大概毁了他的一切吧。沈巍的大拇指抚摸金属纹路,他放弃全部,只为来山里和我过苦日子,甚至连命都不要了。他值得吗?

  

  但已经到这地步,沈巍虽替他惋惜,可也明白他的决定。前路被斩断,沈巍愿意和赵云澜走完后程——他们有孩子,是有念想的,路再长也心存希望。

  

  “不能卖。”沈巍缓慢地站起来:“一个都不要卖。我欠你的钱会很快还你。我可以工作挣钱的。”

  

  教练的眉毛都拧在一起:“我听护士说你有孩子了?怎么工作?”

  

  “有孩子又不是残废。”沈巍凝视着奖杯,“还有……我怀孕的事,等云澜醒了以后,不要告诉他。等我挣够钱了再对他说也不迟。”

  

  沈巍高中毕业,在村子里是老师,可在龙城就不算数了。他四处碰壁,想找份家教,最低要求也是大学生。龙城闷热,他走出一身汗,也不敢喝凉水,怕对孩子不好。

  

  沈巍看着街上人群。有卖汉堡一类的店家,看着诱人,他没吃过。他又凑上去看价格,被那数字吓了回来。他还没见过很多东西呢:比如氢气球,很漂亮的,一直在空中飘着。他又想,等孩子长大了一定要给他买。

  

  但沈巍也不能想太久。他四处打听,有在店里当服务生的工作,有空调也轻松,但一个小时也就几块钱。也有在工地里,很辛苦,不过回报也多。沈巍当然选择后者。他怕得东西挺多,但就是不怕苦的。

  

  他在工地里干了几天,回到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倒头就睡,却也睡不太稳,总是咳醒。有时腹痛,他也害怕孩子会不小心流掉,可他别无选择啊。恶心呕吐是常事,持续的低烧也可以忽略不计……那铅笔沈巍一直随身带着,实在受不了总会握紧——握住的是一种坚信。

  

  晚上睡不着,沈巍就透过小窗看加护病房里,赵云澜的脸。

  

  小声叫他的名字。能安定些。他轻柔地抚摸腹部,说:“云澜……云澜……我等你呢。我和孩子等着你呢。”

  






  ps:

  “长路漫漫,终有一归”化用自《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》中托马斯(还是弗兰茨来着)的墓志铭“迷途漫漫,终有一归”。

  

  说到那只铅笔的“传承”,个人见解,大概有三种含义:一是沈巍和赵云澜的骨肉传承,二是沈巍对他学生的文化思想、意志品质的传承,三是故乡人们传承下来的对土地的坚守。都是我自己胡想,也不知应不应该这样说,更不知以自己的笔力能否真正表达出这份情感来,即使表达出所谓真情实感,也不过是纸上谈兵(我怎么这么多废话)。。。。大家畅所欲言叭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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